上述各种行为,如有雷同,绝非巧合,请企业家们对号入座。
为什么他们那么容易被奴役
在看到山木事件中,一些令人发指的细节之后,很多人都会发问,为什么兽行能够持续和隐瞒那么久,为什么那些受害者如此容易被奴役?为什么我们会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变态企业文化,而员工却甘愿受辱受盘剥?
阿伦特研究极权主义的基础时指出,“孤独和缺少正常的社会联系”是极权主义得逞的重要原因。由于社会联系的断裂,个人成了社会上的多余人,这样的个人暴露在强权面前,没有任何团体来帮助他。孤立的个人组成了原子化的社会,这正是极权主义大行其道的条件。
在山木案中,我们看到,女员工长期受到各种侵权和伤害,她们之所以选择屈辱地沉默,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们看不到维权的希望,因为没有一个有效的组织来帮助她们。很多受害女性选择了逃离,也是因为宋山木威胁她们:可以轻松地迫害甚至杀掉她们。 “反抗有用吗?在深圳,死一个人算什么?” 还炫耀他“废过两个男的。” 很多受害者根据自己的社会经验,以为宋山木真的能够做到一手遮天,在她们感到抗争是没用的时候,她们只能选择屈服。
企业文化的流行谬误
个人在组织面前,是脆弱的,他们其实无力守卫自身的基本尊严,能够有效制约组织之恶的,还是组织。
富士康在发生连续跳楼事件之后,董事长郭台铭破天荒地要求加强工会的独立性。一个维护工人权益的独立工会,是对企业主的一种制约,但最终对于企业主也是有利的。
一个以极权的方式运作的企业,对人的尊严,对企业主,对整个社会的经济效率,对社会的稳定,都是一种伤害。
由于很多企业主缺乏对现代企业观念和管理文化的理解,在很多基本观念上都有问题,因此我们常可以看到以下一些关于企业文化的流行谬误,譬如在企业中强调家庭观念,要求员工将企业当成自己的家。企业主和员工的关系是家长和子女的关系。这是一种非常落后的管理思想,与现代企业管理格格不入。在企业里,大家通过合同走在一起,本质是一种经济活动,通过合作满足各自的经济需求而已,不存在什么向父母领导感恩的问题,这完全是一个平等的交换关系,不是什么“羊羔跪乳”的哺育与受养的关系。
丘吉尔连任落选后抱怨“英吉利民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民族。”,但他又说“对自己民族的功臣不感恩戴德的民族,是一个伟大的民族”。在我们的文化中,存在着太多对感恩的滥用,丘吉尔的话无疑具有特殊的启发意义。现代人格的特征就是摆脱人身依附,以独立的尊严姿态,以一种理性的契约精神,去看待各种社会关系。
高度集权的企业可能会拥有短暂的高效率和执行力,但时间稍长就会导致管理的崩溃,实际是最无效率最无执行力的一种管理方式。计划经济体制的失败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“山木王朝”采访内幕及我的冷思考
我确实在宋山木疑似强奸案发生后的一两天就决定做这个题目,当时,我已经联系了一次北方出差,行李已经打好包。然而,宋山木案的第一条新闻让我想留下来,而第二天,更多的细节让我直觉,这是一个典型的职场性侵害。
跟部门主管喻尘提出来,他犹豫地说,他正在考虑。然而,不知道为什么,他随口说这个新闻我“不合适做”。这激起我的斗志,我振振有词地说,没有任何一个记者比我更合适做这个新闻—虽然我内心底气非常不足。
不过,谢天谢地,喻尘从善如流,压抑着他的不信任,让同事顶替我的出差,派我去做山木案了。
女权身份的“偏激”
我大约能了解他为什么犹豫,又为什么觉得我不合适做。在大多数人看起来,这条新闻虽然够劲爆,但是动态新闻正在几何级数地抛出大量新情节,很可能在案发一周以后才能刊出的调查报道还有什么可报?况且,在很多调查记者眼里,这新闻真的只是普通的社会新闻。调查还能做什么?
另外,相信他认为我不适合做的理由,是因为,我是一名女权主义者。在我的写作和志愿工作中,我严肃地承担着这一身份。为了能够改变大众传媒报道的性别误区,我有一份志愿工作,定期开展一些讲座和培训,让记者们讨论涉及性别的报道如何可以祛除对妇女的污名话语,不囿于成见,对妇女和性少数更加友善。然而,很多人认为女权主义会带来价值的偏激,很自然,我的主管认为,女权主义者的身份,会让我失去新闻的中立性,“只顾为女人说话”。